第一章(1 / 2)

桦林很小,几乎可以一眼就望到头,望到蜿蜒的铁轨,麦田。每天一睁眼,看见的景色,人,还是和昨天的一样。

夏天,头顶的廉价风扇在嗡嗡地转,放映室里播放着古惑仔。“404142”隋东点着钱,翘着二郎腿,坐在简陋的柜台后面,翘起的那条腿还颠抖着。像所有会崇拜古惑仔的小混混一样,他留着长发,皇朝录像厅,出门右拐,走50米,那有个独眼老头会理发。隋东拿着陈浩南的海报,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对那个老头说:“给,给,给我来个这个!”老头用仅剩的那只眼看了看海报,又看了看他,“娃,这个不中,难看。”隋东龇着牙,拍了十块钱在台面上,然后就剪了这个发型。他身高不高,175左右,又瘦,从那以后,出去跟别的混子茬架都被人笑是小姑娘。隋东很郁闷,但为了和偶像陈浩南有个同款发型,他只能吹嘘:“你,你,你懂啥?这,这是最,最他妈时兴的头型!”

隋东是个结巴。他唯一相依为命的好兄弟,皇朝录像厅里站在门口,抽着烟,看着远处的那个,是个哑巴。又聋又哑。他叫傅卫军,在这条街上,还算混的有点画面儿。其他混混都怕他,因为他打架不怕死,抓着什么都能往别人身上招呼。隋东干仗不行,但可会虚张声势,在外面把傅卫军吹的天上有,地上无,就快赶上桦林吕布了,这才让其他混子对他更敬重了。

傅卫军18岁,隋东17岁,两条烂命。

那种哪怕暴尸街头也不会有人来管,警察也懒得调查的那种小混混。皇朝录像厅是隋东去桦林当地最大的企业——桦林钢铁厂——偷了钱开的。租借二手或者盗版影碟,门口放的大冰箱里的雪糕和北冰洋汽水,以及晚上悄悄放映的成人片,就是他们谋生的手段。很多人好奇,他俩,一个结巴,一个哑巴,咋认识的?隋东就一甩头发,“我,我俩就是铁。”

其实是在孤儿院。傅卫军不记得家在哪。他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了,唯一的姐姐被大爷大妈收养,而他因为天生残疾,又聋又哑,不得不辗转在不稳定的养父母和孤儿院之间。第一个养父母,想要个儿子,但因为他是个哑巴,又把他送走了;第二个养父母,养了他几年,有了自己的小孩,所以傅卫军又回到了福利院。在桦林的福利院,他认识了隋东。隋东的爹妈早就离了,妈跑了,爹酗酒,天天打他。只有一个奶奶守着他过日子。后来奶奶也老的走不动路了,只能把他寄养在福利院,每周都来看他。然后,他奶奶在他12岁那年,就再也没来过。听说是死在家里了,臭了才被邻居发现。

从那以后,他们就没上过学。打架斗殴,偷钱,偷摩托车,什么都做过。隋东成了傅卫军的弟弟,傅卫军成了隋东的“军儿哥”,有一口吃的,就不会饿着彼此。磕磕绊绊,也算是长大了。虽然成了桦林人最看不起的“小混混”,至少,他们还活着,在扭曲的,操蛋的命运里。

“军儿哥,给,给你的。”隋东把今早的收入,50块钱,分了一半给傅卫军。收入五五分,有事一起扛,挨欺负了就给彼此撑腰,这是兄弟之间的江湖规矩。

傅卫军吐出一口烟,点了点头,接过钱,对隋东比划着:“今天生意好,晚上带你吃烧烤。”隋东咧嘴一笑,“成!”隋东还在长身体,人瘦,吃得却多,就是咋也不长个儿。据他说是天天跟着傅卫军在外面混,挨打多了,打得窜不了个儿了。

忽然,门被推开,几乎毫无征兆的,挤了傅卫军的胳膊一下。

“诶呀,对不起。”

是个女孩。

录像厅这种地方,很少会有女孩来。虽然表面上看也卖正经碟子,但实际上就是白天放电影,晚上放色情片的地方。也是小混混聚集的地方。

尤其是,她这样的女孩。她很高,银盆脸蛋,肌肤白皙,一看就不是那种混社会的小太妹。她黑发齐肩,干净的单眼皮,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。袖子下的两段胳膊,白,丰腴,像两截白藕,手腕和手指却很纤细,没干过任何粗活。她不是特别漂亮,但是她看着傅卫军的时候,特别漂亮。

“你没事吧?”女孩歪着头,有点担心。

隋东咧嘴笑着走上来,双手插兜,“没,没事儿。他,他听不见。要啥碟?”傅卫军这才反应过来,勉强一笑,做了个“我听不见”的手势。她的头发有香味,没有化妆,衣服款式简洁大方,但一看就不是便宜货。傅卫军的心跳的有点快。比上次骑着摩托,带着隋东驰骋过新开的那个维多利亚夜总会,看见门口嬉笑的那群小姐的时候,还要快。

“哦我给家里老人选个电影看。他喜欢看战争片,你们这有什么呀?”她弯下腰,看着架子上的碟子,露出白皙的小腿,她穿着一双真皮的矮跟鞋,几乎快和隋东一样高了。傅卫军现在才感觉胳膊有点发胀,发痛,胃里有点翻腾。他见过最多的女孩就是这条街的小太妹,她们每天都和不同的男人来看黄色录像,又因为他长得一张漂亮的脸而对他暗送秋波。或者是那些黄色录像里的脱的赤条条的女人,呻吟着,扭动着,隋东看的很入迷,但傅卫军觉得没什么意思,两个像牲口一样的人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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